第4章
8
等到家的时候,我爸和他女朋友已经离开了。
陆珂瘫在沙发上跟死了一样。
我也想死,就是感觉活着挺没有意思的。
桌上有水果刀,卧室里有安眠药,仓库里有我藏的百草枯。
随意一样就能解脱。
但转念一想,棺材钱还没有攒够。
总不能现在死了曝尸荒野吧。
我从厨房端来一碗面放在陆珂面前。
“今天是你生日,就别摔了。”
“今天也是我妈的忌日。”
我跟陆珂同一天生日,我爸却只给陆珂一个人带了礼物。
他总说儿子好,儿子能养老送终,女儿终归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
十二岁的我尚未理解重男轻女的概念,只觉得委屈,转身冲出家门。
身后传来我继母的声音,她对我不错,但我不喜欢她。
当时我觉得是这个女人抢走了爸爸,气走了妈妈,才导致他们都不喜欢我。
后来我发现,是我本来就讨人厌,跟别人没关系。
一个人讨厌你,可能不是你的错。
但十个人讨厌你,可能是你的错。
如果一百个人讨厌你,那一定就是你的错。
讨厌我的人可远不止一百个,那一定是我的错。
如果我是个男孩子,爸妈就不会总吵架,妈妈也不会跟别的男人离开。
如果我没有害死陆阿姨,陆珂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讨厌我。
如果我不像现在这么懦弱,直接一死了之,就能成全所有人。
我想死,又不敢死。
或者说不甘心死。
总想着会不会有一天他们能原谅我,回家不用挨揍,去学校能有朋友一起上厕所,不用每天扶课桌,捡课本。
但我没想过获得陆珂的原谅,他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对于他,赎罪就好了。
第二天在教室门口遇到江逾白,此时他摘去耳钉,擦去纹身。
又变回了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学生。
“今天中午放学有空吗,我们讨论一下决赛演讲的具体方案。”
“我尽量午饭吃快一点。”
一中是出了名的严格,中午留给学生吃饭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左右。
很难挤出时间做别的事情。
“我带了便当,可以边吃边聊。那说定了,中午我过来找你。”
江逾白人缘很好,只是从走廊回教室,就有好几位同学主动打招呼。
之后一周他每天中午带便当过来。
与其说是便当,倒不如说是高级料理,牛排龙虾日料应有尽有。
他写作根本不弱,只是太过于口语化,一定程度上忽略了书面的刻板语法。
最终定稿完成,江逾白靠着椅背伸懒腰,笑容带着几分慵懒,“学霸辛苦啦,周末请你吃饭。”
我本能的拒绝,把便当的钱转账给他。
江逾白无所谓的摇头,“反正便当都是我表姐自己做的,不要钱。”
上次在酒吧,我们见过。
我嗯了声,话题就此结束。
江逾白问我喜不喜欢喝可乐。
我摇头,觉得不妥,随后又点头。
“我很喜欢喝可乐,但我妈觉得碳酸饮料不健康,所以每次只能偷偷喝。”
“嗯。”
话题再次结束。
江逾白一只手拄着下巴扬着唇角看向我,“你每天这么学习累不累?”
抬头撞进一双带笑的眸子,我迅速移开眼睛摇头。
脑袋倏然覆上一只手掌,等我反应过来时,江逾白已经收回了手。
“真高冷呢,明天见。”
看着他拉长的背影,掌心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头顶。
高冷......
是木讷无趣的近义词吧。
我琢磨着江逾白新教的发音技巧,没注意到沙发的人,自然回卧室。
被陆珂质问去哪里鬼混吓一跳。
为了方便,我爸带着女朋友在外面新买了房子。
现在只有我跟陆珂住。
真好,不用担心每次回家被揍了。
“比赛的事情。”
桌子上摆着外卖,看来他已经吃过饭了。
我转身回卧室,被陆珂挡在身前。
他眯着俯身靠近,眸底似深水寒潭。
质疑我是不是借着比赛的由头,跟某个‘小白脸’谈情说爱。
这段时间为了比赛忙的身心俱疲,现在只想睡觉。
绕过陆珂回卧室,又被一把拉回来要求去做饭,吐槽外卖难吃的要死。
我只能扔下书包去厨房,陆珂抱着胳膊靠着门框目光沉沉。
“时念,我妈是被你害死的,这些都是你该的。”
9
决赛是周末上午十点开始,我和江逾白抽到了第二组。
周六晚上我再三检查,确定没有落下重要东西。
平时周末陆珂一般都睡到中午,今天竟然八点就坐在了客厅。
“我要吃早饭。”
煎蛋牛奶面包都摆在了厨房桌上,陆珂却突然说要吃面。
做好了面,他又嫌太咸。
我让他先将就一下,陆珂固执推开碗,坚持要重新做一碗。
八点半,还来得及。
等我再次做好面时,客厅空无一人。
已经快九点了,江逾白还在学校门口等我。
背好书包出门,却发现门被上保险反锁,从里面打不开。
想要打电话时,原本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也不见了踪影。
陆珂他......
我木然靠着墙面,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愤怒,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上来。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陆珂,你就真的一点儿都见不得我好吗?
晚上八点,客厅门传来动静。
“怎么,没见到你那小白脸同学,不高兴了?”
“今天是我的决赛。”
他明显愣怔了下,随后便是满脸无所谓。
“不就是一个破比赛吗,有什么好参加的。还是说你本来就想去嘚瑟显......”
“陆珂。”
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喉咙的酸涩堵住了所有想要说的话。
强忍着不让眼泪涌出,朝他伸出手,“我的手机呢?”
“扔了。”
陆珂点了根烟,手机传出TIMI的声音。
由于没有参加比赛,第二天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问话,迎面遇上江逾白。
同样是问比赛的事情。
脑子乱的像团麻,我道了歉转身想走,被江逾白拦住。
稿子是写好的,他一个人完全能够参加比赛。
“你人找不到,手机也打不通。我......”
“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江逾白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最终到我转身都没有再开口。
一整天脑袋都很混沌,连续被老师点名后被赶到了教室外面。
叶清清还总在眼前晃悠,烦上加烦。
回到家时,客厅照常空无一人。
桌上放着一部崭新的手机。
是市面上的最新款。
“别总拉着一张脸,我看着恶心。一个破手机而已,赔你就是了。”
陆珂戴着耳机从卧室出来。
现在已经感受不到愤怒,更多的是疲惫。
他给,我要就是了。
我拿上手机回卧室,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争执冲突。
临近高考,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
我也侥幸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
只是江逾白过来的次数愈加频繁,每次都带好吃的。
那次他也没有参加比赛,之后每天中午都拎着便当和练习册过来。
“时念,你政治英语好,我数学物理还可以。咱互补一下呗。”
有几次撞上陆珂,两人一个针锋相对,一个笑里藏刀。
陆珂目光扫过江逾白手里的便当,让我去校门口拿外卖。
等回来时,桌上的便当早已不见了踪影。
学校明令禁止学生点外卖,这段时间加大检查力度,陆珂却明知故犯。
去拿的人是我,自然被抓的人也是我。
周三纪律检查日,不出意外,我又被校领导逮到。
与平日不同的是,被逮到的还有江逾白,他也偷偷点外卖。
我俩搬着凳子蹲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写检讨。
不出半个小时,江逾白交上一篇全英检讨。
教导主任吹胡子瞪眼,他满脸无辜。
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叛逆程度丝毫不输于陆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