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死在我手里

第5章

那日，皇姐拉着我说了好久好久的话，久到太阳都西沉了。

要不是陆霁的暗卫在，兴许皇姐早就被抓回去了。

临别时，皇姐叮嘱我，往前走，就永远别再回来。

她的目光深幽，像在看我，又不像在看我。

那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跟她道别，策马而去。

路上，我回眸望了一眼立在屋檐下的皇姐。

她今日精神不错，比我出嫁那日还好上许多，身子应该恢复得不错。

这样一来，我多少也能放心些。

见过皇姐后，我没再逗留，径直往祈国去。

有些事情，兴许需要陆霁帮忙。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遇到任何抓捕，想来段虹不知道我回来过。

周国到祈国的大路会经过居凉关，那里有段虹大部分的军事力量。

我抄小道，晚了些日子才到祈国。

刚准备入城，便看到快马奔驰的陆霁。

他看到我时，肃穆的脸上松快了许多：“回来了就好。”

“周国的事，你都知道了？”不知道为何，见到陆霁后，紧绷着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没由来地觉得困卷。

“都知道了，暗卫有给我传递消息。”

“你倒是坦诚。”我打了一个哈欠，轻笑道。

“我不说你心里也清楚。”他耸耸肩膀，不以为然。

然后利落地下了他的马，坐到了我的马上。

“我正急着要去寻你，既然已经见到，便也不着急了，你好好歇一歇吧。”

我失笑：“祈皇都把朝政交给你了，你竟还这般不管不顾地跑出来。”

“正好让老爷子在退位之前多干点活，以后少给我添乱。”

“祈皇也是脾气好，能容得下你这逆子肆意妄为。”

“他能如何？要是我媳妇儿不见了，我才得跟他急呢。”

听着他这般稚气的话，我没忍住笑趴在马背上。

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恣意的笑过了，扯动嘴角的动作，竟有了几分生疏。

而笑着笑着，我便哭了出来。

如若父皇还在，阿远也会成为这样一个明快的男子吧？

见我哭了，陆霁没有说话，只默默往前靠了一些，让我能倚靠着他的胸膛。

用过晚膳，陆霁拿出了一叠无名信。上头的内容全是对我的诽谤。

欺凌宫人、打压长姐、嘲讽幼弟……甚至还有我和段虹如何的亲密无间。

陆霁说，自我们大婚以后，便有乞丐时不时送来这样的信。

事已至此，不用猜也知道这幕后黑手便是段虹了。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便是挑拨祈周关系，引发战争，做那乱世英雄。

这样一来，他赢得了民心，把持朝政便顺理成章许多。

大婚之日，若祈太子身死，后果不言而喻。

即便祈太子没死，也定然会对我心生猜忌。

再加上这无名信火上浇油，我和祈太子势必不睦。

到那时，无论我和祈太子是谁整死了谁，他段虹都有了出兵的理由，依然可以名正言顺地获得民心。

我嗤笑：“祈国兵力雄厚，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能打胜仗，愚不可及。”

陆霁轻抿了一口茶，点点头：“所以，祈国将领中十有八九有他的内应。”

“阿念，接下来我要找出内应，检查军队训练情况。或许没时间陪你了。”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笑道：“你且放心忙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不知道陆霁想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苦笑着问：“阿念，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

他问得突然，我愣怔地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从前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可自从嫁给我，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低着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竟是因为这个？

洛氏的灾祸是早早便被埋下的，这些与他何关？

我勾了勾嘴角，轻轻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真是个傻瓜。”

遇到你，或许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霁确实很忙。

我们明明住在一个屋子里，却几乎没怎么见过彼此。

周国的情报暗线前所未有地高速运转着，以便我能用最短的时间获知周国的消息。

洛氏一族和保皇党，没完没了地给段虹找事干。

大到粮食产量不稳定，小到新皇一个月都没长高……各种各样的奏章，都快把他的桌案压塌了。

而段虹党羽虽多，可用之才却有限，为了应付朝政，他不得不分出些权利。

这对阿远来说，是件好事，他至少不完全是个傀儡。

我将碧玉留在宫里帮衬阿远。她擅长易容、医术和武术，也能帮阿远向宫外交流信息。

有她在，我多少放心一些。

而皇姐似乎很得段虹喜欢，传闻两人出双入对，宛若神仙眷侣。

我无心纠结段虹曾经是否真的爱过我，毕竟如今我们只会是你死我亡的仇敌。

可听闻皇姐与他日日相伴，我总会莫名地感到心痛。

我可以眼不见为净，皇姐却要和这样的人笑脸相迎，曲意讨好。

我也很怕。

当日皇姐提到她心悦段虹时的温柔，不似作假。

我怕皇姐会假戏真做，骗了段虹，也骗了自己。

所以我常常写信回去，提醒皇姐要保持警惕。

可不知为何，我的信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等到陆霁忙完，祈皇已经气急败坏地给他发了许多回圣旨，要他回朝处理政务。

我和陆霁回到京城，去拜见了祈皇。

在出宫的路上，陆霁一直哭丧着脸。

无他，祈皇说他为祈国奋斗了四十年，现在不想干了。

下个月便要陆霁登基，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安排登基大典了。

“我们新婚燕尔，老头子他怎么狠得下心的。”

我嘴角噙着笑：“太子殿下，我们成婚都过去大半年了。已然算不上新婚了。”

他瞥了我一眼，小声嘀咕道：“大半年了，手还没牵过，怎么就不算新婚了？”

他说得很小声，就像嘴馋又不敢问娘亲要糖吃的孩子。

我很怕自己绷不住会笑出来，所以使出了惯用的伎俩——转移话题。

“阿霁，我想让段虹离开周国一段时间。”

见我开始说正题，陆霁坐得端正了一些。

“你想要他来参加登基大殿？”

我点点头，等着陆霁说话。

我以为他会生气，毕竟如此庄重的仪式，一辈子也就一次。

我却不能心无旁骛地支持他、祝福他，甚至还要拿这样的仪式设陷阱。

陆霁利落地回答：“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保证自己的安全。”

“另外，我希望你可以把计划告诉我，这样我才能配合你。”

一阵暖流，忽然流过我的心里。

我就说嘛，遇到他，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看到街旁卖花的婆婆，如今过了茉莉的季节，她在卖茶花。

我利落地跳下马车，买了一篮子的花，然后又跑回来，把花塞到陆霁怀里。

“谢谢你，真的。”

陆霁温和地笑了笑，挑了朵最大最红的茶花，別在我发髻上。

“不客气，我的公主殿下。”

邀请周国参加登基大典的诏书，已然送到段虹手里。

我怕他不来，找了些人在他面前煽风点火。

软硬兼施，他不得也得来。

他这人向来阴狠，即便不在周国，也不会把朝政交还给阿远。

定然会对阿远用些手段。

我嘱咐碧玉，万事小心。

果不其然，段虹刚离京，便传出阿远中毒的消息。

段虹是捅了毒药老家吗？来来去去就只知道下毒。

我没收到碧玉的急报，便知晓阿远中毒不算太严重，因此并不慌乱。

只是心里有些焦急，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早点了结了这场闹剧，让阿远少过些担惊受怕的日子。

登基大殿当日，日光皎然，天宇廓清，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我看着陆霁登上高台，一步步走向祈皇。

祈皇为他正衣更冕，最后将传国玉玺交给了他。

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心悦诚服地接纳了他们的新皇。

我很为阿霁高兴，他勤政宽仁，懂得恩威并施，深谙为君之道。

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不自觉的，我又想到了阿远。

他只有十二岁，四书五经才堪堪熟读，治国理念尚未形成。

便这样活生生地被订在龙椅上，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

念即此处，我便恨极了段虹。

他是真的该死啊。

尚未册立皇后，我如今依旧住在东宫

大典过后，我便听闻宫人传报，周国的安淑长公主约我明日同游京城。

能见到皇姐，我自然是开心的。

次日，我去赴会，皇姐还是如同从前一样温婉动人。

只是今日的她，虽然在笑，但似乎并不开心。

她望向我的眼神，时常泛起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带着皇姐逛了许久，恨不得把整个京城的好东西都送给她。

可她始终有些闷闷的。

到了午膳时间，她游离在外的魂魄，终于归位了。

她说，她在京都第一楼定了包间，想和我一同用膳。

我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说来也巧，她定的隔间叫“天一方”，也是我和陆霁第一次吃饭的地方。

皇姐屏退众人，她说想单独和我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