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死在我手里

第6章

待众人退了出去，我举杯和皇姐对饮。

热酒入喉，皇姐脸色却瞬间冷冻起来。

她眸子原来朦胧的情绪，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厌恶。

皇姐哭了半晌，我沉默地看了半晌。

最后，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尖锐：“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呢？”

我拧着眉头，不解地看着她。

“从前父皇最疼我了，自你出生以后，他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

“母后和阿远，最爱的也是你。”

“这原本也没什么，毕竟我是你的姐姐，我也希望你幸福。”

“甚至连我心爱的男子，我都愿意让给你。”

“可是为什么，你明明走了，做了别人的妻子，他却还是忘不了你？”

她越来越激动，和我印象里处变不惊的皇姐截然不同。

我挺直背，忍着心里的难过冷声问她：“所以皇姐，如今是为了杀父仇人来质问你的妹妹吗？”

听完我的话，皇姐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转而是没完没了的大笑，半晌，她戏谑地盯着我脸：“杀父仇人？”

“哈哈哈，我的傻皇妹啊，你最爱的父皇，是我杀的。”

我愣怔地看着她发疯。

她的话进了我的耳朵，我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给他炖了一晚上的鸡汤呢，那汤鲜美得很，加上无恙散之后，味道就更特别了。”

无恙散吗？我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怪不得，怪不得阿远说父皇走得安详，尸身上的异味却很重。

中无恙散之人，表面如常，内里却是五脏俱损，肝肠寸断。

脏器损毁后在体内腐败，异味浓重难消。

一股冷意从心里，窜到我的四肢百骸。

十多年来的礼仪教养，都没能控制住我的手。

我不遗余力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响亮。

而她却笑得更大声了：“怎么？在意的东西被别人摧毁，你很愤怒吗？”

“可我和阿虹的甜蜜美满，不也是被你毁了吗？”

我死死地摁着她的肩膀，怒声问道：“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如何下得去手？”

她挣扎不开我的手，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我：“父皇他该死，他挡了阿虹的道，阿虹要他死，我便也要他死。”

“不仅如此，阿远中的毒也是我下的。”

“阿虹要我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可即便这样，他最爱的人却始终是你！”

我很想反驳她，想要把她骂醒。

可是突然头晕目眩，一阵乏力。

她轻轻松松地剥开我的手，嘴角的笑冰冷冷的，眼睛里全是恶意。

“刚刚你的酒里，也下了药呢。”

我问道：“那日在周国，你对我和阿远的关心都是装的吗？”

她挑起我的下巴，戏谑道：“不然呢？你若知道父皇是我杀的，还会放我走吗？”

“那日我故意拖延时间，希望阿虹的人找到你。”

“可是没有人来，我以为这是上天在给我机会。”

“只要你走了，只要你不再出现，阿虹便会忘了你。”

“可他没有，他仍旧日日夜夜念着你的名字。”

“没办法，阿虹忘不了你，想要得到你，我只能帮他。”

我忽然觉得眼角有些痒，想来是流眼泪了，我努力积攒力气，把手抬起来，把它们全都擦掉。

原来无论是段虹，还是皇姐。

年少相伴的情谊只是大梦一场。

梦醒了，便是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酒里的药是让我无力的，我没有彻底昏迷过去。

所以，我看到了段虹。

他变了许多，从前倒还算得上芝兰玉树。

如今一见，目光浑浊，尽是贪婪腐败的气息。

他来了，洛知韵便走了出去。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脸庞，微微一笑，眼角立马浮现了深深浅浅的皱纹。

“阿念风姿依旧，不减当年，而我却老了许多。”

我偏头躲开他的手，没有说话。

他自言自语道：“阿念，你还在气我，让你来和亲吗？”

“你也知道，我是要干大事的，不把你送出来，恐会伤着你。”

“送你离开，我的心都在滴血。”

呵，我冷笑一声：“怕会伤着我，便在我大婚时的合卺酒里下毒？”

“我没想害你，我只是需要一场战争罢了。而且我都安排好人偷偷把你劫走了。到时我会把你藏到没人发现的地方，我们便可以长相厮守了。”

说道这里，他忽然激动起来：“可是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和那个陆霁出双入对。”

“是你，是你抛弃了我！”

随后他贪婪地笑了起来，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飘忽不定地在我身上游走。

“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做我的人也还来得及。”

他欺身向我靠过来，我二话没说，往他裆部就是一脚。

他没想到我会这样做，毫无防备，被我重重地踹在地上。

他捂着受伤的位置，疼得眼泪都飞了出来。

即便如此，也不忘要威胁我：“你若敢走，回头我便让人把洛知远杀了。”

我对着他的头又是一脚，嗤笑道：“脑子坏了我给你治治，这是祈国，我夫君的地盘，威胁我，倒不如想想你有没有命回去。”

很快，暗道里的人冲了出来，把他绑起来之前还多踹了两脚。

他安插在祈国的人，早被陆霁策反了。

“天一方”多好的厢房啊，专门等着他上门来的。

他爱用毒药，我爱挖密道。

“天一方”里有密道。

周国皇宫里也有。

碧玉就是藏在密道里，伺机而动的。

我完好无损地从“天一方”里走出来，而洛知韵则被五花大绑着，压在外头。

看到我，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没事？”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该不该告诉你，在周国见你的那回，我便开始怀疑你了呢？”

“阿远说父皇走得安详，宫人们私下议论也是这样的。”

“可你却说，父皇走得确实有些惨。”

“另外，你频繁宣召太医，我查了你的医案，却并没有治病的记录。”

“而为你整治的太医，却调用了宫里的药材，虽然不多，但确实都是制作‘无恙散’的关键。”

“如此种种，我却依然心存希冀，或许你有难言之隐，或许是被胁迫的呢？”

“可今日，你当真是让我开了眼。”

说完，我没再看她，直接离开了。

下在酒里的是软筋散，碧玉曾教我认过。

闻着气味的时候，我便吃了粒解药，但药效似乎有些慢。

直到走出京都第一楼，我依旧感觉这个世界恍惚又虚幻。

刚出京都第一楼，便有人送来了周国急报，是碧玉亲笔。

十日前的早朝，“中毒”的周国皇帝忽然康复了，亲自参加了朝会。

这是阿远即位后，第一个没有摄政王段虹参与的朝会。

朝会上，太子太傅列举了段虹的种种罪状。

贪赃枉法，卖官鬻职，纵人行凶。

谋杀先帝，控制新帝，囤积私兵。

桩桩件件，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事。

段虹的党羽，有的甚至吓得尿了裤子。

因为大理寺卿厚厚的奏章上，是他们伙同段虹谋逆的罪行。

连御林军守卫、太医院院判都在其中。

正当他们暗中庆幸，新皇手里没有玉玺，颁不了圣旨时。

一份盖了印的圣旨，破灭了他们全部的希望。

皇室的守卫，远不止明面上的御林军。

段虹控制了御林军，却控制不住皇族的暗卫“无踪卫”。

这是我出嫁前，父皇偷偷告诉我的。

当时，我还奇怪父皇跟我一个要出嫁的女儿讲这些做什么。

如今想来，父皇定是对段虹的动作有所察觉了。

他没告诉我段虹的狼子野心，一是怕我难过，二是觉得自己能够解决。

可他万万没想到，杀死他的，竟然是他捧在手心的大女儿。

无踪卫渗透在皇城的任何一个地方，护卫皇帝安危，也维护朝堂秩序。

碧玉就是无踪卫的一员。

通过她，阿远才不至于完全和朝堂失去联结，才可以暗中架空段虹的势力。

也是因为碧玉在，阿远才不至于中毒。

只是将计就计，陪段虹演戏罢了。

段氏素来出将军。

居凉关的守关将，是段虹的叔父。

居凉关也是段虹最后的底牌。

我让人把周国的消息泄露给段虹，再给他些逃跑的机会。

果然，他马不停蹄，往居凉关奔去。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等在居凉关前的，是我和身后上千名祈国士兵。

段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你是周国的公主，居然兵临周国城下？”

我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